最近一位年轻人写了一篇博文，介绍该校副研究员与讲师的区别。博文内容比较详实，我想了解点情况，比较感兴趣。年轻人所在学校是国内一所名校。我在这篇博文下面第一次评论中问：“贵校对项目与成果（高校教师实际上主要指论文）之间关系如何摆？”，他回复：“从理论上讲，这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在对人的评价上，一个项目肯定远远重于一篇SCI论文，除非发表的是Nature, Science”。我继续评论道：“是呀！但项目是投入，成果是产出，这两者是不应混淆的。“一个项目肯定远远重于一篇SCI论文，除非发表的是Nature, Science” 这句话恐怕不好理解。NS论文不一定都比国际专业主流刊物论文水平高”。最后年轻人回答我：“不管哪个是哪个，领导要的就是数字。没有任何一样都不行”。到这时我清楚了这个学校在对待科研项目与论文的基本态度了，领导决定一切。以前曾经宣传过的“教授参与治理”，“国际化”，“与国际接轨”只是向外展示的一个“噱头”而已。当然我相信年轻人讲的反映了学校的实际情况。因此要感谢这位年轻人的耐心和真诚。
我总结和这位年轻人之间就一个学校对于人才评价和考核的两个关键词：“科研项目与发表论文，一样都不能少”；“项目比论文重要”。我认为讨论这个议题对于厘清我国目前混乱的人才评价机制有点意义。因此，写篇博文来阐述我的观点，请大家批评指正。
两个关键词中的第一个没有太多争论。“项目和论文都重要”应该是我国多数大学和科研院所目前人才评价中的基本态度。需要大家参与讨论的是第二个关键词：“项目比论文重要”。谈到项目与论文的关系，从科学研究逻辑上讲，我们一般科研人员的理解前者是投入，后者是产出。论文是科学研究成果的主要表现形式，尤其对于基础研究。这应该是科学共同体没有太大争议的认识与价值观。教育部教育科学研究院曾经这样评价过直属高校的办学效益，搞过一个直属高校绩效排行榜。在这个排行榜设置的评价指标中，项目作为投入，论文与奖励等作为产出。计算出的大学排行榜与依据绝对值的排行榜差别很大。不知什么原因，这个绩效评价没有坚持搞下去。但是，年轻人表达的（他所在学校评价机制中）“项目比论文更重要”的理念我断然不能同意。尽管现在我们很多单位由于“金钱至上”观念主导人才评价，实际操作中也体现了这种现象。恰恰相反，对于一些基础研究，没有项目倒是并不影响成果产出，例如纯数学。当年陈景润、杨乐等几位数学家的论文似乎并没有什么项目支持。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们只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纸。中南大学发现的大学生研究员没有项目，但仍然发表出被认为“高质量”论文。据我所知，即使在其它一些研究领域也并不是科研项目和钱越多，越大，成果就越多，发表的论文水平就一定高。这样的例子可以举不胜举。
大量事实可以说明，在我国项目与论文之间存在一定关系，但一定不是正相关。而且评价或者聘用一个人，一定主要看他科学研究成果水平与影响力。我记得斯坦福大学化学系主任曾经说过，他们评价终身教授的一个基本准则是：着重考察申请人的科学贡献及其在国际学术圈内的影响力，而不会看他为系里拿过多少基金项目。由于科研需要我也经常游览国际同行的个人网页，了解他们的研究进展。他/她们的个人网页介绍的基本情况主要为：学习经历，荣誉与社会工作，研究经历、研究兴趣与方向，发表论文情况四大部分，列出具体研究项目的很少。前些日子媒体大事抄作的武汉大学遴选博士导师的事就有人“将项目”置于关键条件的提法。几年前有人告诉我，一个名牌大学在每年例行的国家基金项目申请时，在校内采用“全民大动员”和“全民找关系”“运动”。项目在少数人眼中主要是项目经费带来的利益，而不是真正科学研究的需要。
我无意贬低科研项目及经费对于一个科研人员的重要性。地球人都知道，我们自然科学中的大多数研究领域没有项目经费万万不行。例如我从事的地球物理学研究领域，主要依赖于现代测量仪器在野外进行地球物理测量与室内大型计算机数据处理，分析测量样品的物理参量及实验等都需要大量经费支撑。但是也必须承认过分炒作项目也是我国人才评价中的一个负面特色。在我们周边只管做项目不做研究的人大有人在。因为，项目很实惠。有的大学在职称评审，教授分级评审，遴选博士生导师等重大人才选拔机制中，将项目及经费额度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像那位年轻人说的，除了Nature和Science论文成果，其它再重要的论文成果也没有项目重要。有的单位曾经明码标价，多少项目经费对应几级教授。如果只为钱做项目，不做学术研究，成为腰缠万贯的教授，那就真有点像社会上说的“叫兽”了。
我对科研项目功能的认识自认为还是比较实事求是。我主张即使是生产性项目，作为大学和科研院所的研究人员也一样大有作为。曾经有博友提到他的生产项目也发表了高水平论文。我想如果是一些私企支持的项目一定具有较高的科技含量，一些“硬骨头”项目，一定要解决实际问题，人家的钱可不能白给。而一些国企项目就复杂，其中各种错综复杂关系导致这些项目的科技含量鱼目混珠。我很难理解作为大学的一些教授（甚至是二级）多年来国企项目不断，经费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但是并没有听说在解决人家技术难题方面的正面消息。例如，在发现矿产和能源方面有这些教授们的贡献。因为如果一旦有，这些单位会大事渲染，这么好的广告效应是会做足宣传。国家是多么需要真有本事的教授，在面向国民经济主战场有所作为。对一些能够为企业解决问题的教授们，在评价时根本用不着什么SCI论文。有的从国家基金委累计拿了上千万的基础研究项目，但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像样大作发表。看看国家重点学科评估与中科院院士候选人的申请材料中都将10篇代表作放在极为显著地位，我们就应该承认学术论文的重要性应该远高于科研项目才是。所以，我一个教授学生和院长对我说：作为一个重点大学的专业教师，发表论文以及在企业（国民经济主战场）做项目的正面影响力，两个你总要占一个。我很赞成他这个朴素的评价观点。